歷史散文的寫作，容易游走于兩極：或強調(diào)史料的真實，少了文學的靈動；或追求故事的新奇，過度消費歷史。杜衛(wèi)東的歷史人物散文集《在歷史的岸邊遙望》（作家出版社出版）嘗試平衡二者，既注意歷史真相的還原，又努力展示人物的精神世界。
作者緊緊抓住人物的“魂”，所有細節(jié)描寫、故事鋪排、主旨升華都圍繞這一點展開。劉禹錫是“雖百折而不悔”，《永遠的精靈》寫他屢受打擊、歷經(jīng)磨難但不改初衷，直到生命之幕行將落下時仍不忘亮劍，“天與所長，不使施兮；人或加訕，心無疵兮”，對永貞革新的失敗表達不甘。其余篇章中，立志收復(fù)失地是陸游的魂，堅守民族氣節(jié)是傅山的魂，以和親之身承載家國大義是王昭君的魂。
這些歷史人物與天地對話時豪氣云天，與時勢搏斗時孤憤難耐，雖常以失意收場，即便陸游，也有過被貶回鄉(xiāng)的迷茫與困頓，但這絕非向命運妥協(xié)，而是另一種方式的抗爭。他們在艱難困苦中表現(xiàn)出的堅韌、執(zhí)著和追求，匯聚成一束不屈不撓的精神之光。
為了情感表達需要，作者賦予自己對話的“特權(quán)”：向李清照隔空發(fā)問，和冼夫人秉燭夜談，邀黃遵憲舉杯共飲，與劉禹錫縱論古今。對此，讀者并不感到突兀，恰恰隨之抵達現(xiàn)場，走進人物內(nèi)心。在《向天而歌》一章中，黃遵憲出任首任駐日參贊，正值日本實行明治維新之時，他寫下《日本國志》為中國變法提供參照，希望通過官方渠道盡快刊行，不想，先后被李鴻章和張之洞冷落。作者為黃遵憲鳴不平：“你飽讀詩書，熔中西文化于一爐；遍觀世界，攬世界風云于眼底……可惜，一腔熱血無處灑，青鳥未至，鬢已霜?！弊哌M書中還原的歷史情境，讀者能深切感受到黃遵憲的抱負與憤懣。
作者還經(jīng)常通過營造意象，賦予人物詩意的深度。《向天而歌》的“歌”，寓意不屈的民族尊嚴；《巨靈一臂數(shù)中原》的“巨靈”，指代民族復(fù)興需要仁人志士支撐……意象的運用，使散文突破單一的敘事維度，給讀者更充盈豐沛的精神體驗。
在作者筆下，女性歷史人物的命運同樣波瀾起伏。一代巾幗英雄冼夫人，在關(guān)鍵時刻屢屢出手，使海南島不曾脫離祖國母親的版圖。趙明誠夜縋逃跑的懦弱，反襯李清照“生當作人杰”的擔當。王昭君也擺脫了無奈遠行的傳統(tǒng)敘事，作者通過對歷史細節(jié)的搜尋和邏輯推演，揣度昭君出塞的所思所想。
《在歷史的岸邊遙望》里的13篇散文，在歲月的皺褶中挖掘精神火種，讓歷史人物通過深情的文字得以重現(xiàn)。讀罷全篇，讀者能夠依稀感受到，13個人物共同指向的是“富貴不能淫，貧賤不能移，威武不能屈”的民族魂魄，更是引領(lǐng)華夏文明綿延不絕的精神火炬。（任啟亮）
（責任編輯：盧相?。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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